我会有遗憾吗？沿着夕阳里的铁轨，我再次踏上了旅途。

“你们这种家伙都是为了活下去可以什么都不在乎的混蛋，所以你们从来不曾被应许于光明之地。唯一遗憾的是，你甚至没有机会理解上帝的原谅。再见吧，当然最好别再见。”我无法定义，她是否是刻薄的。因为之前偷喝了她温热的鲜牛奶，她数日都想置我于死地。在这临别之际，她仍不肯原谅我。这只偏执的奶牛爱她的牧场主比爱她的小牛犊更深沉，她的孩子们肚子再饿，也得排在在牧场主之后。我想，这是我无法理解的虔诚，也许牧场主就是她所谓的上帝吧。当然，我也无法理解上帝。

“在最远的北方，是比你我都知道的北方更北，被神惩罚的星星再无藏身之处，只能在夜空流浪，被极光点燃，最后在燃烧中坠落。那就是彗星；像你一样。真是遗憾。再见，伙计，保重。” 锒笛也是个老狗了，尽管他还很健壮。骨子里的浪漫和狠辣让他更像个极具魅力的高原狼，他不曾喜欢这个牧场和这里的一切，可他依然拥有着这里一切的信任。当然也包括我的。

“垂垂老矣却不被救赎的灵魂会有铁锈的味道，我想你也一样；青草和煤渣都会彻底死在冬天，我想我也一样。真是遗憾，我们应该不会再见了。”雷德尔用着临刑般的语气与我道别。锒笛告诉我，年轻时的雷得尔也曾驰骋马场，受尽异性亲睐。可那一次趟河意外后，数年跛脚的岁月蚕食尽了他的骄傲。当然，我无法体会这一切，我活着，没有骄傲，只有当下。

在这片牧场歇脚的几天，我想我毕竟交到了朋友。可我必须要说再见了，在我还没开始厌烦这里以前，他们还没来得及厌烦我以前。尽管我还没来得及明白他们口中的遗憾。

遗憾是一个过于轻浮的词。和善良、道义、居所一样虚幻，没有食物和水来得实在。我不是个安居于地下的混蛋，那些地下管道里有腐坏的残羹冷炙不值得再与其他混蛋头破血流地争。家族与我互相遗弃。在有光照的地上，我游荡到哪里都是擅自闯入的异类，是注定时时刻刻在被死亡狩猎的困兽；无论我会在何时何地倒下，我都是不应停留却赖下了的没了命的混蛋；而在这之前，我的生命只会是在路上，地下或地上，世界只是在一直被我经过。

这是游牧鼹鼠的宿命。

没有骄傲，只有当下。